把色、心與法性作為整體觀察,也就是將世法和出世法總合起來修學,即世法的緣起而知其本性空寂,即本性空寂了知其緣起如幻、「假名」;從假名的因緣果報上,深觀而遍觀空無自性,從空無自性中建立世出世間緣起的一切,這便是「佛法在世間,不離世間覺」。大乘者的真知實行,縱通(徹)橫貫(徹),做得真不絕俗,俗不乖真,就是將真諦和俗諦解行得互不相礙。菩薩的特殊宗趣(精神):「不盡有為,不住無為」,便顯示了與一般小乘行者,將世法和出世法隔離開來看是不同的。(勝解行位)菩薩從無相、無著、無極的般若慧中所起的一切觀行,從(空)淨心中觀(廣義的)色境如幻,反觀自心亦復如幻,進而深觀、遍觀真如法界,也是悉皆如幻,如幻中不著不厭而行「假」,行假中能忍能進而趣真(空)。如此展轉反復地觀幻行假,行假趣真,趣真而不證滅,行假而不誑惑,體現而立持得如此真實(相似)清淨,學者便能從二諦無礙的理解中,把握著修究佛法的樞要,這種思想根源,乃是初期大乘從根本佛法中衍化而來的。《阿含經》中有兩種智慧:一法住智,二涅槃智。法住智說明世間眾生生死流轉的緣起定律,這就是「無明緣行」等,「此有故彼有」,正確地建立了世間的因果法則。緣起的世間因果,無常無我,悟入無我,煩惱根──無明滅,行等不起,「此無故彼無」,涅槃智則證得出世清淨因果。從「先得法住智,後得涅槃智」的相關說,聲聞道修學的步驟,必然地依俗諦而悟入「真諦」。初期大乘行者二諦無礙的觀行,進一步從緣起的法住智,高揚與涅槃相應的「自性空」和「畢竟空」,其淵源並未離開法住智與涅槃智。只是大乘行者的特徵:「見滅不證」而發菩提心。導師依涅槃而體驗甚深極甚深的自性空、畢竟空,從畢竟空中發無上「智願」──菩提心,憑如此的智願,無間地激發孱弱之軀,提振「少壯精神」,奉獻三寶及眾生。所以,他越是到了晚年,越是勉勵自己,願生生世世在這苦難的人間,為人間的「正覺之音」而獻身。後生的吾人,奮迅地恭聆他的「正覺之音」吧!

第五層,導師深入而精通中國佛法,他深深地欽仰中國過去的大德們對佛法精湛的體悟,組織嚴密而內涵豐實的輝煌著作與獨特的卓見;惟由於中國祖師們的解行與體認、詮揚與判攝,一切都以大乘經為宗依,依大乘經而建立的各種宗派,這與古代印度空有二宗的經論並重(或偏重於論)迥不相同。大乘經所開示的──特重行踐,對信行的啟導重要極了!但是大乘經的廣大對象──無數群眾,由於積極地吸引、爭取廣大群眾,就不得不投其所好(約大乘經方便一面說),倡揚種種「異方便」的「勝方便」,不可思議的方便流行成風了,「正直捨方便,但說無上道」,純正的大乘基質,便「漸失本真」。長此以往,真義則難以顯現,發心倡闡而體驗真義者則更少了。這是古代印度佛教與中國佛教由「質變」而「量變」的歷程。(這與攝化、適應,遷就外教,不得不掩真就俗,久了,卻俗滲而真掩,也有密切關涉。)

導師起初修學的佛法是三論與唯識,出家後,對《阿含》與《毘尼》致力精究,從經義律制中領會到根本佛法的真實與「親切」;因此,他對「佛教思想的判攝準則」,依龍樹菩薩的「四悉檀」判《雜含》中的「修多羅」是「第一義悉檀」,也就是南傳覺音三藏(四部)《阿含》注釋書名中)所說的「相應」,即《雜部》注的「顯揚真義」。他判攝《雜含》中的修多羅為第一義悉檀,這證明他對根本聖教是如何的推崇、景仰。就這樣,看出他與中國古代佛教大師的判攝──特重大乘(經)而抑低「本教」是不同的。其實,《阿含》的釋義:「法歸」、「趣無」等,如果能細心、平心體會而闡發其「微言大義」,就不會抑低本教。古代印度的龍樹、彌勒、無著菩薩等,都非常重視、體究而闡發本教樸素而真實的底蘊,過去的中國佛教對本教則顯得過於冷漠、疏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