諸位法師、諸上善人:

本人今天來慧炬社講的題目:『高擎慧炬,洞照自他。』分兩個層次講:

一、高擎慧炬

「俗囿『識閾』致困久」:一般人的心態,在未趨證真理之前,都是屬於世俗心識,全在自我意識中活動,限在狹小的、短淺的『我見』和『我所』中盤錯循迴,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,因此許久以來,就被困陷在生死流轉中,備受苦迫。

「趣海浮沉形倏異」:從佛法的觀點來看世間眾生,我們都在六趣的生死大海中流轉。不過,佛法所說的『趣』分為兩類:1。『惡趣』2。『出世間趣』。『惡趣』是現在作了惡業,死後所感受的苦報,這樣的生命,在生死海中久久地倏而浮起,驟而沉溺,頭出頭沒,感不到決定的、端正的人身。佛典裏稱之為『異生』 ── 有漏道中感受到的時好時醜,而大多數都是穢陋、賤俗的面貌。『出世間趣』,由於宿世的善因與現生的勝緣,從佛法的修學中,漸漸地降伏、減損、進而超脫有漏,獲得了決定的、端嚴的人身;從殊勝人身中所具有的慧善,則能了解相對的現象世間而不著,也能了解絕對的出世(不捨眾生)而能度。

「識滅覺圓釋迦尊」:就出世間趣更進一步說,佛陀是出世間的『上上趣』,因為他畢竟圓覺了世出世間無上、無邊的一切德慧,完全斷盡了一切有漏識。有漏眾生身心中的識,都離不開『四識住』 ── 住於『色、受、想、行』四者中,取著人法而起惑造業,昧逸顛墜。到達了佛陀境地,則完全轉成清淨識了。所以,釋尊的動靜語默,行住坐臥,完全超脫了一般心、意、識的相對活動,成為人天共同尊重的『無上士』。修學無上法的吾人,亟應念念防範、糾察有漏心、意、識的活動,此為領略、仰效而承續無上士的唯一要訣。

「妙無上慧佛眼開」:釋迦佛的圓徹覺悟,可用『妙慧』和『無上慧』來形容。什麼是『妙慧』?釋尊對世出世間的普遍真理,整體地徹悟得窮源盡委,面對一切,了無障礙,隨心所欲的出入自在,故稱為『妙慧』。大小乘經中往往以蓮花來稱歎阿羅漢的清淨,也以蓮花讚揚佛果的功德。蓮花的特徵 ── 不即不離,它雖『出於淤泥而不染』,所以不即;『亭亭玉立』與世間相見,不孤芳自賞,所以不離,這象徵著佛陀的寂滅絕待與展施如幻的繁興大用。中國藥書上說蓮花從藕根、莖幹、蓮子、花瓣到荷蓋,一一都有其滋補與清涼(消炎)的藥效,沒一些些廢棄的,這也象徵著佛果的功德具足,能任運地發揮無盡力能。什麼是『無上慧』?釋尊從平等空慧中開示出的的究竟正道,就像一條最坦穩而直捷的高速公路,車輛在上面行駛,保證安全自在暢通,眾生乘上了這輛大車,獲得佛陀的加持 ── 用智慧觀察一切,一直地向上、向善,向清淨邁進,久之,則能確決體解而透達一切事理。佛陀的智慧給我們的導向,其作用:能令我們對『身心、自他、自我』獲得決定性的覺了,超越一切困惑。這般覺了 ── 兩隻眼睛,一般人雖有兩隻眼睛,所見的實在太有限了,連自己和面對的一切都看不清,遑論出世間的實相!徹證妙無上慧的世尊,『佛眼』開豁得洞照一切,憑這種眼所見所說的無盡法門,一一的輻射出無邊光力,將眾生導脫得內不為身心所困,外不被塵境所轉,直直平平地展大步武趣佛道。佛從淨慧中洞照得無遺無礙,我們也該從『自淨其意』中,一直接上去,豁開來喲!

這裏附帶提一下,學無上妙慧的大乘行者,心跡總是超絕得淨淨落落,自自然然地被世間稱為『上人』。廣義的『上人』,通於在家出家,所以凡是清淨坦廓,能勝解或淨契實相,探豁出永恆性的大頭面者,都可稱其為上人。這樣的上,離開妙無上慧,便永遠沒分了。

「整體文化詮『法界』」:佛法是文化,也是文明,這留到後面講。現在簡括地說,佛陀都從整體詮闡一切問題,世間文化 ── 不論是中國的儒家文化,或是其他的神學、哲學乃至科學等等,都是側重世學而不談出世法的。由於許多人聽不到出世法,所以對正法便缺乏理解,因此對世出世間的整體文化、文明,不克全面領悟。

「整體文化」的內涵是什麼?整體文化,可稱之為『法界』文化;法界的釋義,分兩層說:一、法:1。『染污法』,2。『清淨法』;二、界:1。『因』義,2。『類』義。佛法的整體文化,約世間方面說,即通常所說的六道眾生,此六道眾生都在生死海中流轉不已,構成流轉的動力 ── 惑業,由惑業而招感苦惱的果報,天與人雖屬善道,但由於善惡相雜,惡抵消了善,很快便掉落下來,所以稱之為染污法界。從出世間方面說,即通常說的『四聖法界』,聖者們所感得的果報,雖有偏圓與淺深之別,但大體說,都是歸於究竟清淨。釋迦佛所說的一切法門,最重視一個字 ── 『因』,所以他常說:『我論因說因』。善惡相雜的世間有情,無一不與過去久遠的叢叢宿因有關,世間智者識不透如此交錯複疊的久遠因素,也就提不出解決世間苦惱的好方法來。世尊洞見了一切有情久遠流轉的潛因,從他徹悟的清淨法界(性)中,提出啟導一切迷昧者趣入覺境的方法 ── 離一切苦,得究竟樂,因此釋尊圓覺的法界,應稱之為整體文化。

「透闡精微絕蔽遺」:釋尊所徹悟的整體文化,把世出世間一切「法相」的精微,莫不剖析得剔透洞照,所以他所闡示的任何法門,其界定都井然有序,不相雜亂。菩薩在因地修學中,諦觀一切,總是「精」嚴、精進、精闢得無微不揭,無深不至,以故,一旦到了佛地,便真箇成為『正遍知』的大聖,最極真實的光力與德能破盡了一切障礙,成為永永覺導世間的『法』與『律』。「精微」的超特作用、效治 ── 盡「絕蔽遺」,到此地步,三業就活在化境中了。依佛法本義說,一切都是因緣的相待相依、相資相成的存在,換句話說,沒有一個實在、獨存、主宰的我。凡俗眾生最大苦惱的總根 ── 愚癡,這障蔽世出世間一切事理的真相,由此而執著實有的人我、自、他,也由此而引起我所有的實在感,種種最熾烈的煩惱大火,就這樣久久醞釀而爆發出來,這都為著追求財富和保護自己的生命,演出纏鬥相殘的肝腦塗地的無盡悲慘畫面!依佛法說,眾生由於過去愚癡的繫縛,障「蔽」了智慧的觀照,引起種種顛倒;由於現生貪愛的觸染,引發頑強的執取『因子』,遺留下來無盡的糾葛 ── 捆綁自己。修學佛法,首須著力對治的:一癡,二貪。從佛法智觀、智覺中,徹底破除了過去世的一切惑障,對過去世間智者所倡說的言思謬偏處,也察糾、透脫得淨淨落落 ── 智不前蔽。有了淨落落的觀行作底襯、做前導,內存與外現的一切,可說都與自我絕緣了;不從自我動念的,貪著便萌滋也竄襲不上心頭,盡活在光天化日中 ── 行無蔽遺。像這般不蔽、不遺,整體精微而清淨的文化、文明,祇有釋迦佛始能從圓徹的大覺中通盤地揭示出來!

「懃懇思修二相成」:學佛法須把定『自依止、法依止』的佛囑,自依止並非依靠自我,乃是指的我們每個人都具有的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六根。人類的六根和一般動物的截然不同,尤其是人類的意根(精神界主體動力),經過優良培訓而善加利用之、淨化之,則能創建清淨世界,所以大乘經說:『心淨則國土淨』。相反地,錯用了六根,『心染則國土染』了,因此,佛陀特別重視人類的六根。引導六根傾向於正常、正大的發展、發揮、發達,就得從『正聞』著手、注力。『正聞』 ── 聽聞到的道理,不是一般泛俗的世間理論或戲論,乃是希有的妙理,此妙理須透過正聞始能領會,這就顯出正聞的重要了。對正聞最具啟導、點活性的 ── 親近善知識、正聞薰習。不論在家出家,從善知識聞熏正法,從正法中深治謬妄,眼光和心地就不再像過去那樣的短淺、促狹,從新知見中漸漸呈現出廣而淨的義境 ── 透脫一般情境,坦坦決決地邁向高層次生命的前途了。

正聞中體持正見,正見決得不昧疑,則能表現不悖事理的淨行 ── 『正思惟』。正思惟中專注諦察久了,止觀相應中趣發的:一、發厭離心,對佛法總綱的四諦染與淨兩重因果,體認的分明的決,紮奠轉凡成聖之基。二、發菩提心,從悲智相應中無著無了地廣度苦惱眾生,在在處處練培出挺特的志性與眼界,體現著佛法也(吸)得著眾生。正思,佛法內在化 ── 成為自己的、自動的,學得真的上路的,叫做『修』。這時,應止的不妄動,應觀的能深入,定和慧大致能融合了。學佛法由淺入深,經歷了這三個階段,方稱得上佛法中人。這三慧校量起來,聞慧好像很淺,其實非常重要,因為必須所親近的善知識,教理的透明度純正,慧悟的證入也很深廣,聽他說的,看他做的,『如法如律』,能引發勝解,逗起淨行,這麼熏闡得深入深應,思慧堅確得不受惑,修慧整貫得能伏惑,法門 ── 三解脫門進得去、出得來,(在家者)巧用厭離心,(出家者)猛發菩提心,才能成為大乘根器,展施出(無得無匱的)『大人』作略。這樣看,就顯出聞慧非常重要;沒有這等聞慧作導進者,總是在佛法門外搖擺顛盪,一不小心,便被境界風捲走了!

「高擎慧炬光輝耀」:由聞慧、思慧進入修慧,最重要的 ── 懃懇,『懃』底下加一心字,和普通的精勤不同,乃是完全集中心力、意念於敬慎中,專注得不令滑動,察照得明淨不昧,因此,心之存持,身之表現,口之說演的,都一致地懇到堅實,能這樣才能體印智(與)法,才能運用而不離於智法,把智慧之炬高擎得光輝煥發,永不低沉,對人間的一切看得清、做得好,作為『成熟眾生,莊嚴佛土』的資糧。

近年來我時常聽說:現代人知識與智慧都進步了,我卻說:知識進步了(包括世俗智),智慧退步了,舉事實說,現在許多人(甚至出家者),其心眼多半側注在經濟上,當然,要國家強,要道場興,沒有經濟力量作後盾,說什麼都成為空話。但是,一般人追求經濟的集中點:圖享受,並且視之為生命安度之基,覺得物質受用既精美充裕,精神感受也悠然暢舒了,即此為足。就這樣,泰半的人眼光短淺(不近於斷滅即墮於常倒),忽視了過去與未來。如此的經濟觀念,說實話,簡直成為經濟之奴了!從學佛的立場說,固然不能忽視經濟,但是,更重要的乃屬於聖教的智慧;聖教中的導啟 ── 悟入真理,肯認、體踐得與這般真理有了深度相應,言行上流露的種種,便成為光明的慧炬,把許多墮入迷霧疑雲中的眾生導扶出來。如果像一般只注重經濟欲的規畫、滿足,福報大了,隨心所欲,在家人建高樓大廈,出家人開大道場,就認為是智慧、是福報,誤以為把福報當作智慧,其實,卻因福報毀滅了智慧!中國俗諺 ── 『福至心靈』這句話,太誤人了!中國文字訓詁,有的非常精確,有些負面作用則很大,例如訓『福』為『備』為『順』就是一例。因此,有了福,處境順遂了、足備了,就衍生出『福至心靈』的錯謬感;連有些出家人也還是活躍在此種錯謬中。目前,中國佛教表面的熱興,掩蓋了純淨的佛法,半由於此。真有心於佛法的出格者,總是致力高擎慧炬,將慧炬之光灼破了泛俗的此種錯謬感。

二、洞照自他

「大強久擎光波溢」:佛法的智慧 ── 開示有情徹底地照見自己和面對的一切,其本性究竟是什麼?修學佛法的,大致每天都念心經:『觀自在菩薩,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,照見五蘊皆空』,這個空,就是洞照了內內外外的一切,都是五蘊幻合成的 ── 了無實體或定性可得;遣除了實體和定性執著,則不受自我困脅,淨燦的慧炬之光,從此不離於眼前。大空『無住』中的慧觀、慧力無間地增上得福德充實,內發的精誠強大不已,才能久遠地高擎慧炬,慧炬的光波、光潮新新疊疊地湧溢無盡,普照一切。通常以『大雄大力大慈悲』形容佛陀的德性、德行,試問:佛陀的『大雄大力大慈悲』究由什麼形成的?答:從『大有(非外道大有說)大空』中形成的。就大有方面說,世間的一切,不論可見的、不可見的形形色色,林林總總,極難清估的一切,總稱之為『大有』。這樣的大有,從佛陀的眼光看來卻是大空,從淨慧中徹悟了大空(『畢竟空』)的佛陀,面對大有,掃蕩了種種相對的妄執,站在中道立場,把一切都看清楚了,譬如萬里晴空,光明普照,在高空中攝影,把所有的景象,事物,都攝映得清晰無遺。泛俗者面對大有,不了解大有究竟是什麼,所以就被它困吸著。中國古哲造字對這就顯出高明了;有字外面加一個框,這個框就是古文圍字,令人意味著把我與我所有的看作實在,就會被它困得沒自由了。佛證入了大空無相的真理,於大空中優遊行化,不像二乘聖者那樣證空即儘快入滅,總是於熱誠感應中到處度化,任運地豁露出他那大雄大力大慈悲的絕待精神。『常隨佛學』的大菩薩們,面對泛俗者所執為大有的,早已體悟得盡是大空了,因此能於大空中積極地展施、發揮大願大行,學得死不怕,修得活不喜的絕對觀行,練成『紹隆佛種』的『定性聚』,億億劫後承補大雄大力大慈悲的無上法王位。

「導察三業剿『住地』」:住地,是佛法中特有的術語,共有五種,今不一一詳說,只說明其重點。『住地』:世俗眾生總是活躍或沉墮在或粗或細的苦惱中,被它嗾弄得頭暈目眩,怎也跳不出它的阬陷;『三界藏』就這麼形容有情的住著。修學佛法,大驚得從三界藏中頓時振躍起來,才會一直地邁向三解脫門。真能導向、察照解脫門的淨光 ── 慧炬,我們的手臂挺練得直捨世財,直荷正法,將『三業』過非痛剿、追剿得少之又少,昭昭豁豁地與三寶相通、相見,才會循著正道,大踏步直趣三解脫門,直入直出直透底(越頂)。

「潛幽昧蠢沉耐治」:學佛法學得洞照自他,覺自導他,必須從絕大功力中貫注心血,拋卻自我,才能從佛法回應中通消息、握轉機。學習佛法的人,大致都知道什麼是『善性』,什麼是『惡性』,理性穩定,理智清醒時,也都知道止惡行善;至於什麼是『無記性』,許多人則茫昧無知了。無記性,約它的染污邊說,就是『無明』的代名詞,凡俗眾生身心深處,潛藏的雜染印象錯綜複叢得莫可名狀,因之,蠢昧的活動極難測知。要知道,就必得從智觀中細細思惟,深深諦察,沉耐得極堅卓、鎮毅,直刺刺地透入,才能漸漸地見到無記性的昧細蠢動,久久的明細,頓猛得透脫無記遮蔽,智觀照了中的一切,才獲得正而深的進展。這就同一個潛水員一樣,要把游泳術培練得高明,就得裝備完固、精良,耐性的逐漸潛沉深海,透過了黝暗細雜的障擾,才能深入海底,察見、欣賞無盡的勝異境界。學佛法也是這樣,亟須集中心智,突破、越過了無記性,將惡性堵截得不作祟、逞縱,善性從智觀中操持、增長得『明觸』(相似)勝義,事行上體勘得不離勝義,煩惱才會不能毀害身心。學佛法不論在家出家,所必須了解的事理完全一樣,由於理性一如而事相萬殊,將事相一一都導歸理(智)性證印,就須沉耐得極透,佛法超勝於世學處,全面整體的通貫世出世間,涵蓋著智悲、行願、學術、品概等等,悉心悉力地從善根、正智中淬煉鍛、陶鑄一番,佛法中的殊勝力用,才會暢發得徹底開顯。否則,像目前大學生或博士出了家,體解的佛法有限,便到處弘揚、鋪張、演飾體面,備造聲勢、榮光,就不容易深入、明觸佛法!我想:真發心出家為法為人的僧青年,一定會厭絕這些,盡從正智、善根中安身立命,也從正智、善根中捨身捨心,把定著沉得透、發得開的觀行:道場不離身心,身心不離道場。

「四事洞照自趣覺」:學佛法,有一定的程序,也有心理必具的條件,與時下流行的所謂『即身成佛』、『當下頓悟』決不相同,這誤的人太多了!現在簡括地說,須從四事著眼:一、『欲』。這裡的欲不是五欲,是指發心修學,從熱誠、高潔、渴羨中引發追求真理的善法欲,強烈而廣淨的善欲不斷鼓激著,心腦中的察慮與覺警,則攝斂得不耽塵欲,不忘正法。正(善)法欲為底襯 ── 大悲,所以聖龍樹說:『不以大悲為正因,智者何能生法欲?』二、『進』。具有了熱誠的旺昂渴求感,整個身心都投入了,漸漸地觸會、領受著佛法的義味饒益,精進地忘卻困疲,從佛法中翻身豁眼的新面貌、卓器識、敞心門,則從此定篤,因為愈進愈新了。三、『慧』,精進得愈進愈新的人,正見成為勝境的前導之眼,所見、所悟的則絡繹得一逕晰明,法興盎然得沛然、豁然,淨慧之光就這樣爆燦得洞照身心,意念中嚴重的迷困也就鬆解了。四、『斷』。迷困鬆解得沒絆阻,身語意的粗細過患,被智光注照、掃蕩得了無遁藏之處,則進入斷除煩惱的聖境了。修學一切佛法的共點 ── 斷惑;惑斷了,才能實現「自趣覺」淨的理想。這句話相當重要,因為佛弟子的究竟覺悟,除了尊奉『自依、法依』的佛囑,其他都幫不上忙的。所以,要談真修學的話,就得依據前面所說的欲、進、慧、斷的步驟進行,於久長進行的歷程中,細致而周到地對每一歷程都洞照得不許含糊略過,能這樣,才會穩落得自趣覺淨。把一切佛法從身心上洞透,也能從身心上體現、兌現一切佛法,永恆地成為決定性的三寶聖種。

「覺踐真積啟他效,他效展傳效交加」:修學佛法,最重要的 ── 覺警中實踐,因為佛法對人生的經驗、了悟,全從覺中獲致的。學佛法,能從覺警、覺察、覺持中綿綿密密地行得熟悉、親切而深厚,涵照成一片清醒心行、性向,任何情況之下都能心不亂、神不倒、氣不餒,智觀順印得淨廓、了決,事相與理性都不致背離正道,秉此而體解得的、做開去的,便有相當覺踐真積的功候,一切光影與幻象汰絕得一念也不著了。菩薩覺化有情的惟一要著 ── 『真實』,內在作證與外在推展的,一一都出發於也歸結到真實,總而言之,一味地扣緊在真實上。菩薩行者捨己救人的原則 ── 真實;徹底真實得流露無遺,將一般實在的自我感、自私行,完全杜絕得不現念頭,手頭上決不操縱財物,肩頭上決不卸脫佛法的志性與義命,從此則成為直現肺腑的定律。水晶體般的菩薩身心與學行,盡讓人耐看得徹澄、渾平,引起許多人的景仰、效摹與追隨。佛法不僅是說的,最重要的是一切真實,真實中親切得融怡穆雍,不知不覺地影響了許多人跟著效學起來,許多人又引起許多人輾轉地效學,如此輾轉交加,所形成的影響與感召,則擴大得深廣而永遠。學習菩薩道的吾人,一定要從覺踐真積的觀行中,學得同水晶般的,盡讓人耐看得內外徹澄、渾平,才會形成此種深廣而久遠的影響與感召!

「慧友成群炬交照」:世間的朋友都以情感相投、相處,道義之交、肝膽相照的太少了。佛法中除了道義、肝膽,更重視智慧的相互勸勉、護念,以法、以慧、以願團集、育培出淳淨的友群,以佛道為己任,相稱為道友。佛法之道,以法、慧、願為質素、驗志義,尤其著重智慧的相處、相見及相效,從智慧中察照、成長彼此的真心術、淨心行,果真做到同慧炬般徹照得內無蓋隱,外無掩飾,道義與願誓相激、相效、相頂(撐佛教虛脫)的精神與精誠,才會紮實地發露出最純淨的佛法。

中國儒家說:『以文會友,以友輔仁』,儒家文化所涵蓋的層面很廣大,士大夫 ── 『學優則仕』的高級知識份子,為了文化(道)的承傳、展發,往往邀約朋友集會商榷、切琢、揭顯出文化精髓 ── 傳統的『國粹』;國族對國粹感領得極深確而堅篤,身心中薰陶成的質地與氣象,以友輔仁的仁心仁術,則自然地流衍出來。我們學佛的人,從釋尊詮闡的整體文化中涵育、迸湧出的真心術、淨心行,比儒者『過化存神』的精神(至少不相差)高一層,才好哩!

「灼破彼此造祥光」:佛法中智慧的特質、巨力,著重於消除一切矛盾、對抗所引致的慘酷禍患。世俗智所倡揚的文化,幾乎無一非對立的,這構成了有情苦惱之根。佛法的智觀勘透了此苦惱之根,弭平了彼此築劃的鴻溝,相互交往得氣聲暢通,『法脈』透過了『人脈』的網絡,人脈依憑著法脈的光潮,從光潮中消融也看清了一切,菩薩就這樣直學、直見諸佛,直為、直度眾生的。普遍地投入、拉合一切眾生,導扶眾生依次而趣向佛法界的菩薩,把定的宗旨:徹超 ── 不落於眾生相對的二,徹入 ── 普度眾生而了無愛憎;從徹超徹入中所練就的本領:能耐制而消涵一切眾生的惑誘與擊刺,從長時大空中挺立腰幹,展出身手,淨心廣學,堅願遍化。菩薩學與化的集力點 ── 『如來學問念處』,諸佛不論因地或果地,一切都貫注、建立於四弘誓中,菩薩『稟受』了這,忍進得遣除了一切相對,消平得身心曠暢坦泰,學佛學得透心,看人看得豁眼(順眼),『和光同塵』的淳善相,到任何處都自然地顯得溫馨藹然,也就自然地在任何處都造成一片祥和之光,菩薩所稟受於諸佛的一切,具體說,就是這樣的一片光。現在,我們中國最急需的就是這樣的一片吉祥之光!大公之慈與無私之智,是培造此種光明的根源;學菩薩道,就必得、肯得負起培造此種光明的責任啊!

結束前,我想說幾句切實話:最認真的學佛者,總是向自己先『開心』、『換心』,現代醫術開心、換心都約人類嚴重的心臟病說;佛法所說的開心、換心,是以佛的妙慧之刀給我們自己開煩惱心、換(裝)智慧心,真肯得、敢得換心的人,總是自己立刻猛決地操刀,為自己換裝智慧之心,種種最惡毒的煩惱病,才被根治得不發作,菩薩們的無作 ── 不為己作,大作 ── 為一切眾生廣作的弘誓與堅願,便從此發揮得永無了期,連成佛也不著意。末了,我還要贅一句,我們已面臨立刻猛決地操刀為自己換心(迫不及待)的時候了!(明忍記錄)

四月十二日講於臺北慧炬佛學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