諸位畢業了,我想:你們這時一定在考慮將來如何進修與做人。這是一個最重要的考慮。你們全靠這種考慮來安排自己。我和你們相處三年了,當你們這樣考慮時,我想請你們忘記四個字:

第一個字請你們忘記「逸」。出家,最重要的是莫放逸,對這三字念念不忘,一切佛法纔會漸次體現。不放逸為精進之本,從精進中挾持而運用悲心與正見,生命始能從生活中超出生死而善入生死。學佛最要善於操縱生命,這樣纔不會放逸,三寶中這種人多了,就自然會興盛。敬畏與悲誠之念重了,放逸心就很輕,所以,我們要不放逸,惟有盡力倡導從悲誠中樹立相互敬畏之風。

人在有情中,是最精進也是最放逸的,因此,人的昇墮性特強。出家,只應上昇而不應下墮;上昇了纔能自利利人,下墮了就要被人救。學佛,救人是絕對義務,但因墮落而被人救,那就太孤負己靈了。我們必須感到孤負己靈為最可恥,纔不敢放逸。

佛法中第一等人,都從攔頭截住放逸中來,我們要想學第一等人,只要著力攔頭截住放逸就成。放逸的人情識特重,出家要不放逸,首先就得制情、絕情;制情始能學法,絕情始能證法。我們的本師釋迦牟尼佛,就是個最能制情、絕情的典型者,做他的弟子,首先要識透這一著!小情不絕,大悲難生,常肯這樣體警,放逸情識纔會截住。

這裡,我請你們牢記著:「事每忽於細微,情易溺於近習」!

第二個字請你們忘記「恃」。出家,最不可存依恃的心,存依恃心決出不好家,這樣,透天透地的氣魄便沒了。學佛提攝不住這股氣魄,除了在浮頭浮腦中討盡便宜,做盡惡劇,受盡諸苦,其他什麼都落空。這樣做像人吧!?於末法中出家,先要決心斬斷依恃,淨戒纔持得緊,正定纔習得牢,真慧纔體得徹。對佛法的修持深了,對世間的依恃(恃財、恃名、恃勢、恃親族等)就淡了,所以,真出家,只應該講修持,不應該講依恃,這,我們務要辨清。

依恃的根本缺點:患得患失,出家,一著了得失心,心就不會安寧而凝歛起來。如此,則德學從何長進?所以真出家的,莫不先調得失心。據我所見到的真出家的,總是具足空絕依傍的性格的,故其氣魄與節槪都非常強。常人總是於外境上抓緊著一個或幾個東西,纔感到慰藉,實在、世間許多災難,苦惱卽由此來。這就是依恃之累。我們要善巧地空化掉這種世俗心腸,纔不會受到此累呢。

「驕」,由依恃來,人過了驕就會必敗。由依恃而起的驕很多,不管依恃世法佛法都會起驕的,依恃佛法而起驕,也照常必敗的。出家對此必須深深警畏,纔不會由依恃而起驕,而失敗。

這裡,我請你們常常克制「有恃無恐」的念頭。

第三個字請你們忘記「衰」。出家,最怕的是衰腐,修證就談不上了。青年人一衰,六根就會遲鈍,學法就不感興趣,做事就沒有魄力。佛法講鈍根力根,與六根的衰健有關:鈍根者的六根最易衰,利根者的六根總非常健。學佛最重生活表現,健,是生活的真魂,在健中活久了,生活表現就有力。健者給人的印象:衰氣特別少,佛法全靠這種人維繫而發揚。大乘法本是大健者之學,以大強精進之志學此大健之法,一切衰腐都可消滅的。學大乘法必須健了,其願行與性格纔會熱烈而強毅,其影響與印象纔會深遠而真切。勤於體踐健字的僧青年,纔能把握著大乘精神呢。

衰,有生理與意志之別,生理之衰人所難免,意志決不可衰。出家儘管受盡艱險,只要意志能昂起來,當下便從光明中湧出力來。強化心力而肯定心力無限的人,身心就沒有衰念衰相了,所以說「心健無能壞」。人類都具有一種自創力,儘量發揮而運用這自創力,其成就總很大。去得一分衰念則自創力便增加一分,我們要想真地發揮而運用自創力,務要撇開自催老的衰氣!

我時常說:一個國族、宗教,不怕亂只怕衰亂,只要出幾個像樣人物,不久就可收拾起來。衰,就不易振作了,因為全體都衰了,就不受刺激沒有反應了啊!這種國族、宗教,能逃避淘汰、消滅的厄運嗎!?

我們對這感到無限慚愧,無限責任,纔會不肯而不甘衰腐呢!?

這裡,我請你們牢記著:「志衰真是病,天健可強身。」

第四個字請你們忘記「怨」。出家,怨念最要不得,怨念一重悲心就沒了。沒有悲(誠)心決不會體念三寶恩德的。不體念三寶恩德,家就出不好了。出家出得久出得好的,念頭上總非常厚道,這種人心目中總是時常仰體三寶恩德。我們要克制怨念而仰體三寶恩德,惟有從念頭上厚道起。悲心是從厚道的念頭上生根的。講悲心必須從念頭的厚道上講起,於有形無形中因怨而起的澆薄、慳悋、冷酷、陰鬱等,纔消滅得了。

念頭上真厚道的人,對不理想的時代或環境,總是責備自己的福德差,能力小,總是想盡其在我而改革它,振興它;決不肯漠視而厭棄它。菩薩道就是這樣。因此,我們對現在不理想的中國僧教育不要怨他,只有發心改革它,振興它,不虛度我們的現生,不孤負我們的後代纔好,這是最忠厚最切實的做法。

現在的中國僧青年,最怕的是理想高而事行低,觀念有而精神差,這樣就必然起怨了。慧命與悲心就是因此而斷送掉的!於此,我深深感到現在中國僧青年最急需的:是悲誠而不是怨望,是厚道而不是巧言!

這裡,我請你們牢記著:「英豪開氣象,德性養心田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