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佛法最應重視的要著:知與行。從正知中體解得分明的切,才會引發優良而光潔的行為。佛法與一般宗教不同處——特重正知,因為有了正確知見、理智,憑正知的抉擇、取向,優良而光潔的行為才會導發出來;因此,正知與淨行,構成了因果的密切關係。

現在先說知,佛陀所說的法,稱為「法印」。印,即是從現實種種事相中說明其理性——通則,永遠如此,決定不易的。學佛法,不但要知道事相,更要知道理性;從理性中運用理智的思惟、抉擇,從準確的抉擇中,切實履行得不偏不邪,身心能趣向正道勤求解脫,這是佛法重知的本意。

把握著佛法重視知的本意,當我們面對著種種事相、種種境界時,則能作明確的抉擇、取捨,不再為事相所惑亂、纏盤。常人面對種種事相,大都隨順著自家情見,起貪瞋等種種煩惱,其主因:理智不能導提理性隨順正觀,透脫事現。佛法的特徵——教導我們面對一切境界時,必須了知普遍涵蓋這一切的通則——理性。譬如佛說「諸行無常」,這種行,就是人類身心及世間萬象的總稱,因為這一切的表層與內底,無不瞬息幻化,變異不居,所以稱為行。因此,凡是屬於世間的一切現象及底蘊,深刻地觀察、探索、鍥入,無不是有為生滅,終歸無常。佛法最重視身心及外境現象的正觀、深觀;從深觀中深悟世間無常的如實相,舉凡所謂真我大神的妄執相,則必然地徹底蕩絕,知見清淨而空闊。常人對身心及外境的一切,莫不看作真實、常住,一切煩惱就這麼滋蔓不已;就因為如此,當一個人呵罵了你,你就立刻感到有一個真實的我被罵了,罵的那個人和話語也是真實的,這麼越想越真,頂撞的氣頭就越發劇烈,大禍害就闖下來了!學佛法的人面對著這,能以理智導用理性,理會到罵我的那個人不是真實的,是他的煩惱一時作祟。等他煩惱止息了,也就心氣平靜得有悔意了,自己也並不感到真我被罵了,彼此就會更能和善相處。學佛法,用佛法,能不讓真我有自由餘地,真知見與深解悟就會在我們心目中時時啟迪、導進。

做人,透過無常的察照、體驗,眼界與心量則開朗得明廓高遠,作事與學佛也更積極而熱誠,從熱誠中淨烈得遣除自家知見,突破俗常圈套,智觀與智行則能踐善而創新。無常給人類最大的啟策——變革與發達,所以,真能學智觀深入無常(無性)而不證空的學佛者,精神與形象總是一貫地沈毅奮發,從忍化慈護中改變穢惡環境,攝化頑劣根性。理解無常無定的原理,儘管苦惱交迫,只須意志堅強,糾治適宜,不久定能改善向上。深知而肯定無常能創新上進,不虛度而勤勵生命,對生命的潛蓄力能數數開發、吸提,做得也勘得挺實足夠;由此對現生及未來無盡的生命,就奠定了深固的根因、質品。一切現實的共相——無常,無常觀習行得與無私相應,生命的大轉捩——不「貪纏」,生活(生死)的真(現實觸)對(之)悟——不癡撥,在在處處就有一番「耳提面命」的點喚力。這番點喚力成熟了,用慣了,不倒不逃正視著現實,這才是佛法所說的真知實行。

說了知,再說「行」。一般說,行,乃是人與人往來酬應中所表現的活動形態與意象。人類層出壘湧的活動,說來極其複雜,奇詭而曲折,真可謂莫測究底!但從芸芸眾生的相共點說——情識與情執,俗常人群活力的源泉——「識浪」,妄識與情執交錯得極難解析的人類生命的內涵、潛蓄與浮現的無時不在驟變倏異中。人類生命的諸般表徵、施設,除了現生事相的熏染、感受,就是過去生中依無明所引造的業行為釀發者。說來,流轉中的有漏人生,如與行不同於一般動物,但由於無明與行結合,混融的時間太久了,所以,身心中現行(顯形)的一切,從「見諦」的聖者看來,總是感到錯謬而粗重。人類之行最顯著的一面:意志與力能的發揮、察伺,奪取而主宰。人間世說不盡、演不完的哭笑悲歡中鬥死拚活的一幕幕惡作劇,這正是人類無明與行淋漓盡致的描繪。從惑業而感致的有識之身,(現生之)識,發展而了別得廣泛執取,世智中的情見則滋長、肯決得牢紮深透,以此為基因而引發的言行,則必然的錯謬百出。與情識分解不開的業行,可說先天中就充滿著顛倒歪曲;從矇昧而神祕中闡詮的歪曲——執有執無,也必然會引發出偏激而酷烈的倒行。佛法所說的學,首重糾治此種倒行;倒行為一切苦惱的根因,首先對治,拗轉,拔除了它,佛法的正行才會從我們三業上展現出來。

障礙正行的阻力——世俗情智,與妄識相應的情智,就是攝心起觀,也還是「外著空內著我」,廣淨的身行心行總是展不開。有漏世間(包括器世界與眾生)的現起、存在,都離不開人類情識的活動與構成。人類的心行最活躍也最沈潛;有漏中沈潛的業素,受到情識之浪的衝擊,演化催生,相續無盡的生命則活躍不已。為情執支配而活躍的生命;如此的活躍——為惑業所鼓嗾的盲動之行,佛法稱之為(生死)流轉。釋尊說法的動機之一,開示人類超脫這樣的行,修學的急務——察警而改革這樣的行,身心始能徹底翻轉,直向無常無盡中新新上進。大乘行者精神的倡發與開濟,就是承續根本佛教的無常,進而培練出化度無盡的氣象。

化度無盡的宗準——淨智,無著的淨智觀明明了了,活在明明了了的體會、運作中,則不為妄識之行所誤困。我們的心不離淨智,從淨智中呵(主宰)我,伏(真常)我,虛默得忘我,為人之慈與助人之悲,則必油然而生,一旦遇到苦難人,就會盡力幫助,盡心護念。肯這樣也久久這麼做去,即使力量有限,也會養成濟助之德。菩薩行最得力最感人之處,揚棄了識著的自私之行,擴開了為人的施濟之德。

佛法的學,統括著知與行,知不離智——無著,行不離悲——不匱,佛法的特質在此。因此,佛法講知必須知得正確,說行必須行得清淨(深厚)。從正確的辨知中,擇定了正大行徑,則能邁入平坦大道,走在平坦大道中,則必然能進入佛法之門。佛法之門進出得夠熟悉,身心中的涵養與流露,則逐漸與淨行相應。淨行成為身心的習性,心所思與身所作的一切,就不肯放逸了。這樣,心就不會誤身,身也不會累心了。生命活得不受誤累的人,則能掙脫舊心的束縛——「愛見」,發揮新心的展佈——「悲智」;轉愛見為悲智的關鍵——正知與淨行。

正知就同光明一樣,有了正知之光作導照警轉,就不會誤入偏邪或險黑之途。念頭心底有了正知提警著,顛倒煩惱一現行,即時便能迎頭調伏,不讓它作祟造禍。真正的好日子、大路頭,是這麼開心起步的。所以,正知一成為精神界的力量、威鎮,淨行則必然伴隨而生。不離於正知的淨行,淨行更以正知作帶領者、策提者,日常事相的應對中,則處處照顧而運持理性,澄明的氣質,就這麼遣消混沌氣息。身心在正知的察覺與淨行的陶冶中,內悟之境義與外現之態相,就多少觸會到聖道的意趣。

學佛法沒有浪費功力的,定能對佛法有些觸會,觸會的日見明切,則切實得心安理得。吾輩凡夫修學佛法,最應自勉處,不應自卑自屈,只須時時激振自己,以聖賢為榜樣,為標徽,以聖賢所行所思的作為行思;日行日思,不怠不矜,不敢以聖賢自居,從聖道的體玩中日感朗暢,靜平而深忍直進,則牢強得不敗退了。現今一般學佛法的,沒有確實的深忍直進的功夫,便自以為是的稱聖稱佛,太自誤自害了!修學中最急需的大革變:息狂知恥,恥心策得猛,用得切,肯定著:「佛種從緣起」,一心從淨緣中積功累德,從遠大抱負中策惕自己,把許多不合乎因果的僥倖心一掃而空之,絕不放過自己,仰效佛陀而決不向佛陀乞憐求救,一切都以佛法作為做人準則,把身心修為、察持得的真的實,器量則相當寬大而堅恆。學佛學得性情寬和了,不管別人如何待我,甚至吃了大虧,都不肯盤掛心頭——伺機報復,對方一有苦難總是盡力慰助,胸襟這麼開闊了,就不肯與人拚氣頭、鬥火性了,這等人就同切掉角的牛一樣,柔順得不觸人了。從深忍直進中涵練成的正知見,待人接物中則能體理印事,滅狂躁氣而成法器。

有了明切的正知,就有三種能耐:一,能治,人的可貴之一:自治,知道自己的煩惱癥結,法藥診治得適宜,身心就會調暢輕盈,從佛法中獲得新生的人,一開頭便從即知即治著手的。二,能健,生命中最大的困累——煩惱,人做得大體完整,大節不虧的,極強韌的意志力勢,安危中莫不挺鎮得毅然泰然,人最影響而感召人的,就是此種振脫煩惱的健貞性。三,能進,健貞而勤銳得身心靈明,動靜中把得著,發得開,做得致,就會決定上進了。真有志力荷擔大事的人,碰到苦頭或難關,端憑如此的上進態神,激發著自己撐頂不幸,為一切人創造福樂。

人做得能治、能健、能進,整個身心——六根——就改觀了。通常說佛法唯心,從觀行功力的增強說,有限度的隨心所欲是可能的(一時的),無限改變不可能。從身心互為增上說,身體健強心境快朗了,對學業、事業、德業等等,才會全面配應得均衡發展。所以,經論中讚嘆利根眾生,總是說「六根猛利」或「明利」,足見佛陀多麼重視六根!生理、物理與心理的總合——六根,生理藉物理而發其力,心理透通生理而顯其用,從心理的「前導」及廣泛的緣慮看來,尤其是意根——「認識的源泉」,明利的意根對境而起的意識,意識的緣慮作用則相當明利;反之,則相當昧鈍。一般凡夫的六很,都離不開顛倒煩惱——鈍滯粗昧,所以對境起識所緣慮的一切,都不能觸會到事相的(深遍)理性,僅能了別事相的表層,就像一個拙劣的游泳者、只能浮在水面戲水,不能潛入海底探賞無盡的奇妙風光;知性短淺者也是如此,所瞭解的僅是事相的表層,無法深入觀察深遍的理性。學佛者根與識健銳了,日常中接觸到的事相,總是直從表層透入內底,不被事相拘纏得打旋轉。最最重視知性的佛教,對於根與識的調練、運用、嚴謹、淨化得無微不至,活在這麼樣的知性中,人的理性才會從理智中節節昇華。

理智把理性用活了,理性隨著理智瞻前察後,我們對時代(某些方面)才會深感驚憂。諸位注意呀!我們生活在自由世界,都想過美好的生活,而且渴求將來更美好,這是大妄想啊!不要說落後國家,就連像美國這麼富強,現在也已窘相畢露。現代化生活的後盾——經濟繁榮與物質豐美,從現世界的資源估計看,這麼無限的開採、享用、消耗,儘管科學倡說質能互變,資源似乎取不盡、用不完,其實不一定如此。以事實證明,一棵大樹的成長少則五十年,木質堅好的要百年以上才成材,如果把一棵大樹製成紙漿、紙張,過慣了浪費消耗現代化生活的人,就連最精緻的高級紙巾,也是一擦用即立刻丟掉,絲毫不感到愛惜、節用,如此的慣於浪費,能,會立刻變成質麼!此種最顯著的事實,現代人亟應警省啊!尤其學佛的更應警省!從警省中惜福積德,從積德中以正智抉擇、決斷,福慧兼修的宗趣才推展得開。

正知漸漸與淨智接合、通貫,立身處世則能三不隨:一、不隨俗浮沉,泛常人的生活,從古迄今都受著習俗所支配——情見相沿中的支配。則習慣於煩惱而每以為是,當然為煩惱所困而不自知,渾渾噩噩的頭出頭沒浮沈不已。以此,許多人意閾底裡都形成混的概念。我們中國人這些年來混的概念太重了!試看,數不盡的軍閥與政客,不都是在混殺混奪嗎?混呃,把我們中國人作踐得夠慘的了!學佛法有了淨智性,人性的光明面則更罄力磨礪,絕不肯隨俗浮沈——混來盪去,人就做得有些清淨氣。二、不隨情喜怒,正知成為念頭的鎮靜力,情緒受到鎮靜力的調控,面對大喜大怒,則不致忘形爆臉。最有力用的知——持心轉相,心的知力勘破了相,他人的猙獰面目與惡毒舌彈,則涵消得沒激暴反應。凡是吸得住也攝得了人的人,總是透過善知善消而化解掉喜怒情緒。三、不隨勢親疏,一般人最敏感的——情勢驟變,隨著情勢的驟變,世態炎涼便立刻顯出來,真道義至情性根本談不上。佛法學得、用得與悲心相應的,把因緣中的情勢總看作夢幻一般,總不屑得趨炎附勢,總是對那些失意、得意者,不虧道義不獻慇懃,保持著不隨勢親疏的平等心,我們的心應該永遠讓人這麼察驗出來。

從三不隨中把人做好了,身心則經常活在光力中,做人作事從光與力中掉轉活靈,進退從容,則能擺脫魔障侵擾。佛法中的光——觀一切法不著邊(頂)不墮底(谷),不著邊則能遠離偏邪之過,隨正道而行;不墮底則能超脫驚險之虞,依淨慧而學。從正道淨慧中舉足落步,向上不受遮蓋,頂門之眼覷破了「神」的虛渺誑惑;向下不受纏絆,腰幹之力挺荷著「法」的真實淨恆,就這樣,身心從無相無量中體照得無量無盡。從無量無盡中把佛陀心與菩薩行察持而展佈得綿密周致,則庶幾消弭種族國界的諍鬥與畫分,盡以平等心行護念一切有情。

知的見地高遠了,行的作略則必然策練而施展三必:一、必發,生死死生中的「異生」,發厭離心的已很少,遑論發菩提心!異生的流轉不已,究其主因——不知或不肯發心,因而常墮苦海。以故,經論中總是教人發心第一。發:懺滌過去,振刷現在而開創未來;心發決了的,便不肯常現老樣相——依循惑業。譬如發了酵的麵粉做成饅頭,就不會再變為麵粉;同樣的佛法中心發決了的,也不會再現老樣相。真正的發——汰舊開新的絕大創變,人之心知之能與身行之力之可貴——絕大創變,修行一開始,便認定而發揮此可貴之力能,我們的氣貌與志性,就會充溢著熱烈而摯誠的積極神態。二、必增,發了菩提心的,實事求是的意念與績效,總是愈進取而愈加鞭督,該做該頂的,立刻頂下來做開去,德量與行功就這麼開擴建立的。行道,最必須的一種自驗;福增而以福利人,智增而運智覺人,做得這麼必增,生生世世才不會困貧孤苦哩。植福不厭而制逸,積智不炫而戒驕;不逸堵絕了惛濫,不驕抗剿了狂縱;不濫不縱成為思與行的正軌,世法上不犯大錯,佛法上不昧大念,精神界沒有愧負的陰影潛蠢或籠罩著,業緣的涉歷與措施,則必然端整淨良。淨,成為人性的隨念之覺照,人性對(空性)佛性之體悟、通達與徹應,則能漸次向上而有分。行,扣緊、落實而進展得不離此三必,大乘菩薩行的根本——六度——就有能耐敢試練、肯踐持。因為心發決了,衝破自我情見的遮困;心力增強了,佛法的義勢抗消了魔魅;心地厚曠了,境相上的驚險詭變,則識得透禁得住。所以,講六度或行六度,就得與上述的三必配搭,銜接得真切靈通,才不會說空泛語,作虛誑事。

不著自我的利他行,做得感人而攝人,最急需的是一片純真。純真的悲心摯烈而充旺,隨時隨地便肯得盡力體貼而照拂苦難族群,即使受到折困毀害,也終不懊喪頹靡。有了這麼種強勁的心與力,許多人看到或想到佛弟子,才會腦際暢豁眼臉亮灼。菩薩行者對人際的真感應、深感召,都這麼引起的。真得畢真透底,實在太難了;但是,也更顯出六度行之可貴。大乘法所說的真,莫不貫聯而遍通於空,因此,畢真透底的行,就必須勝解性空。從「諸法自性空」中深觀深行,返觀自身自心亦復自性空寂,情上的畏與見上的執減輕或遣除掉,緣起的悲願則策呼不已。我我所執被降伏得越猛越切,念頭上的空則越觀越明;空得不著命根,不計利名,想的與做的,便真的不雜巧偽。念頭的空與緣頭的悲呼應得響震心胸,所見所思的則都不離佛法與眾生;為眾生所做的一切,都盡以佛法作證明;平常與非常都不離佛法作證明,對眾生應奉獻、應奔波的,則快捷而俐落得空能絕私,真能徹底。

智觀返照得與空相應,只須息心少欲,就多少得些安樂受用,但這是共三乘的。從深安中深了得不盤戀身心,以慈行礪磨而激發身心之力,直進直當的大乘不共志誓——捨己為人,才會表現得不敷衍,不折扣、不閃縮;對佛法明持明會得不離方寸,不昧而不厭當前的行者,沒一個不這麼致身為人的。致身致得決,為人為得切的,悲心振作則一振、永振;悲心一永振、永增而永遠勘提著,本願上承許的、對臨的、考驗的,則果果決決地兌現出來,沒一丁點遲徊的神態了。

悲振悲兌得勁強足實,運心作事則不離三不誑:一、不誑自心,常想自己曾發過願;願,受到報恩心的促喚、責勉,見到眾生受苦熬難,就同親人或身受一般,即時盡其所有所能而救拔,不肯背願自誑。二、不誑諸佛,度眾生的誓願,是受著佛菩薩的勸讚而發的,諸佛由大願足滿而圓覺,菩薩仰效諸佛而發心,我們追隨諸佛菩薩的教導而修學,雖然福德智慧差得太多,如果抱著「彼既丈夫我亦爾」的膽識、品概,激得活透了,做得豁開了,了卻身心而荷擔佛法,則永不誑佛了。三、不誑眾生,學佛,牢記諸佛也就不忘眾生,一片深心中將諸佛與眾生等重等念。(一般只念佛不念眾生的,永難學佛見佛!)從生佛互為因緣說:佛因度眾生而成佛,沒有眾生則無佛可成;同樣的眾生因諸佛而發心,眾生才可能成佛;深一層看,諸佛因度眾生而成佛,說不定現前眾生中有的也許對過去諸佛曾說過法(事實上受過眾生無盡練磨);以此類推,我們當然也曾受過一切眾生的教導與練磨;我們既因眾生給予種種啟導與練磨,我們還能誑眾生嗎學佛法時時堅持而猛責著不誑自心,不誑諸佛,不誑眾生,三業上的功力與德澤,始能與諸佛相通而涵攝眾生,為人世間創造清淨與祥和的氣氛。

佛法中所說的光,涵義極深極廣——徹見諸法實相,稱為光。佛陀從圓淨智的遍觀中,將一切事相與理性,透視得鉅細無遺,從一切事相理性中得大解脫,舉體光徹得了無障蔽。諸法的實相——畢竟空;惟有畢竟空才不礙緣起有,從緣起理則而幻合、幻生的一切,推求而察照其共相——畢竟空。佛陀所詮唱的正觀(中觀),從初轉法輪到最後入滅,無不導趣於此——畢竟空。與畢竟空相應的——「無自性」;聖教中最重視的一種知——無自性。生死的導因——執著「自性」,消滅掉此種導因,觀實相的「慧眼」與觀世相的「法眼」,就都光淨得洞燭無礙。轉凡入聖的起點——知彼而深破自性,昧忽乎此,則永遠與佛法絕緣!

因此,修學佛法的核心,觀緣起以破我遣性。緣起,成為日學日用的觀行,觸涉著的一切,都從緣起無性中深深體會、印決,印決的忘不了,提得上,則成為「見(諦)實」的先導。緣起觀習用得不落斷常,透脫有漏因果的循環,如幻智觀空而解悟清淨因緣,日常中則能活現活行勝義境。覺性活徹了的——我破性遣,「若人知無我,有如是人者,聞有法不喜,聞無法不驚。」不離緣起理則而有而現的東西,無始以來都是「無常、苦、空、無我」的;從無常中深觀「諸法無我」(三法印中的諸法無我,包括人法二無我),二無我的觀力深厚、安穩了,無貪無癡的性行陶鑄而運持得現現明明,對現實的一切幻有,從緣生緣滅中理解得不堅實,不永恆;非自有、非繫屬,這麼種觀念不離念頭,無我觀則決得汰私,用得發力,世俗中聞有則喜、聞無則驚的心象與神態,則輪不到自己。談修學的功效、能耐、實用,從這些處(人法二無我)注力自省、自印、自覺,身心才會光新、新淨廓廓。

光新淨廓中能攝能容,攝得不擇,容得不捨,德性中所存(護念)的,德行上所發(施展)的,則從此不再虛偽掩飾。學法行道,把準一個原則:光自「空」發,德從「施」(捨)來,內在的智照之光(度)日增日耀,外在的悲擴之德觀人性的大心之士,挨受得了也牽引得來的,起初,總是將自家善根植護得深固細密,明暗中儘可能堵縫漏破,於人群中往來、協助、通絡得柔淨健快,讓人看不出自我氣色,觸不上自家知見,與人相處的時間拉引得極長,相見的空間展擴得極廣;(假名的)自家之光與德培發得更長更廣;許多人的善根善力,才會培育而引發得更好更多。

人天善根——「福德道」,從學佛的數量說,在家居多,從整體的佛法說——戒定慧,在家者事務繁多,尤其是現代工商科技的重壓,在家學定更感不易,從事實說,學定的重點——生天與離欲,習慣於欲樂生活的在家人,根本不可能得定,能把一般的「數息」學好了,內心有些平穩感就行了。從在家學佛最必須的說——戒與慧(出家也不例外),戒,品德的依準,說明白些,做人應遵踐的軌道,五戒即是做人的五條大軌道,這些軌道上有了慧光導照,到處就都看得清、踏得實,從正大人格中建立上好根器。

最正確的知與行:智光導入戒軌,戒德之一——慈;慈柔得忍忍化化,則能從持戒「不悔」中,引起自他喜悅,許多諍論就泯除了。與一切人相通的引介者——慈柔,心性柔淨得如水如空,就會涵泳在無量佛法中。不共世間的知與行:無著無量,以無著心了卻一切謀算,以無量心超越一般對峙,智觀與悲行就這樣伏消惱忿,涵度怨惡。如此的心量心力,我們必須時時撫心省考,發心實用,從十善中勘持得內不忘,外能應,化世間的心行,才會光天化日般的與一切人相處相通,不諍不惱。

十善踐驗得與信願行相順相資,教化眾生則更有力了。信,像一隻巨手一樣,到寶山或大海中採集種種珍寶,這,比況著大信心能攝取出世無上珍貴的智寶,作為設化的方便妙用。正觀中將方便運發得不戀情染、不畏人惱,能捨樂也能耐苦,若耐得視為樂,樂捨得常拯苦;從福緣感報說,雖也可愛樂,但由於有情眾生的苦極多極劇,則寧捨樂受苦而耐苦,徹始徹終與苦惱者聲氣相通。(也從苦惱中積受無量福力與法樂),德義相見,菩薩道的真骨力、大氣志、厚心地,端憑這麼種「智願」(菩提願)練就的。菩提願同大地一樣,能載能生萬物;願力充實了的,也儘是勞心勞力把頑劣眾生,從絕路引上活路,一步一步巧善親切地引入佛法。願誓中的智悲澄寂充實了,因此而修而倡的行門,則清淨得與蓮花義蘊相似。不論就觀賞或療補方面說,蓮花的義蘊與價值,都非常深妙清淨;所修的行門像蓮花般的清淨,菩薩普門普度的表徵:相淨用廣,性淨力足。

學佛法最扼要處:清淨,心性涵持與相貌流露的,察省得清淨日增,勤進日足,所知與所行的;不著眾生的(邪惡)情,不虧自己的(功德)願;不昧諸佛的(圓覺)道,不忘「一(深)心」的(觀)智,知與行能超俗而逆流,愍俗而拔苦,內在體現與外在兌現的,則不離正知之光與淨行之德;從光淨中學得同蓮花般的相淨用廣,性淨力足。

在座的諸位,發心吧!儘快做成一群正知之光與淨行之德的人;現時代最最急需的是這種人!

一九九三年三月二十七日講於南加州正觀學佛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