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場是培養比丘慧命的場所;比丘的慧命能否成就,全視有無健全的道場為斷。規模是維繫道場的準格,而又是從道場中所表現出的如法風格。有了道場必須樹立規模,有了規模才有好的道場,這是相關而必然的事實。

規模是道場的實質,道場是規模的外形,實質完備外形就決定堅固,外形堅固實質就越發充實。從概括說,道場本身就是最完整的規模,本不須另樹什麼規模。從分別說,道場是僧團的一個名稱,表現這個名稱的特質却全賴規模。僅有道場而無規模,則道場就變為一個普通建築物,而不能表現出特殊精神,訓練成純淨比丘。規模之於道場太重要了。

剋實說,建築幾個道場比較容易,樹立像樣的規模却很困難。有了錢任何比丘都可以建個道場(寺廟),但真實的規模一般比丘就樹立不起來。刻版式的清規、教條、學約,並不就等於真實而具體的規模。遵循著「重」與「當」的客觀準繩從「真」與「活」的德學中表現出純化的行為來,這才有規模可言。道場是安身的所在,規模是立命的要著,只求安身而不想立命,則道場就變為放逸的場所,視立命比安身更重要,規模才會被我們所重視。驚覺到沒有規模做不出像樣的人來,我們才越發感覺到規模的重要。

要建築一個道場,必須先把自身的規模樹立越來;自身有了規模,才能撐持這個道場。住在道場中的大眾,受著真規模的薰陶,才能持續地興隆、擴展這個道場。私欲洗滌得越淨盡,心理也就越新,品格也就越高,行為就會越真,這個道場給一地一國一世界的真實影響也就越深。建一個道場不從大處想起,真處做起,其前途就有限了。

不隨便,規模才樹立得起來。一個人不隨便,一個人的規模就樹立起來;大眾不隨便,大眾的規模就樹立起來。從個人到大眾都不隨便,這個道場就充滿著淬礪精進的力量。要樹立真正的規模,必須多集合幾個不肯隨便的人做道場的砥柱。古今大德沒有一個從隨便中做成的。我們最吃虧處就在太隨便,語默動靜中少檢點,少覺照,深微的理見不出,廣泛的事做不當,規模怎會樹立起來?規模是大眾的品德與學養的結晶,隨便的僧團永遠不會凝歛成這。要樹立像樣的規模,不標舉出這一原則——不隨便——,什麼都談不上。

人的變化性最大,讓他自然的變,總是越變越壞。樹立一個規模作為他變的趨向,才會漸漸地變得好。向善的方面變進,對於惡的變退就絕緣了。這樣,才能生死不變,禍福不變,規模與我們的立身大節這麼重要,怎可忽視它?

比丘的規模——「法」與「律」,以義學為中心的對於法的研究很認真,對律的開遮便馬虎。把「戒律」分兩部分來說,屬於止持的——諸惡莫作,與屬於作持的——眾善奉行(包括佛教一切制度),其名雖二而其所以為規模則一。現在中國比丘一面要精究法,一面要提倡律(這要大做一番綜合而提示的工作),有規模的比丘才會出現。

規模是成己成人的必具條件,沒有規模就要誤己誤人。表面看,人是不願意誤人的,人也不願意受人誤,只因沒有規模,却在無形中彼此相誤。許多人對彼此相誤却毫無警覺,造成心理慌亂身行散漫的劣性。對治這一病根,必須先要知道已經受誤而再不肯受誤做起。有挺拔卓立的作法,才會有第一流的品格,真道學全從真品格中鍛鍊而成的,用真功夫來拶逼自己,勸導他人,道場與規模才得根深柢固。

大胸襟,大氣魄,全從大規模中開展出來。用深心剏建道場,用大心樹立規模,嚴正雄濶的人物庶幾乘運而生。積衰極弱的中國佛教,我們不用一股真精神、大氣力去鼓動它、斡旋它,便為佛教罪人。後人受不到我們這股真精神、大氣力的鼓舞,我們便要為有識見的後人所譏侮。什麼都可以窮得一精二光,只要抱緊這個觀念,踏實這個行徑,從貪福樂、討便宜的衰腐氣中透脫出來,規模才會從我們身上產生。

真有規模的道場,初學一走到裏面,當下就被無形的道風所激發,舊的習氣不敢再發,新的人生從此開始。道場雖小規模斷不可小,規模小或甚至沒有規模,則道與場就變成兩個名詞。要想道與場成為一個名詞,非有極像樣的規模不可。道場是道與學的最高象徵,從這裡培養成的僧伽,必須自然的流露出一種警俗而化俗的實際影響。實際影響是從真實行門中造成的,現今中國佛教的致命傷——真實的行門少人帶頭實踐,初學受不到真行為的啟示,念頭上的塵滓無法脫落,在世俗知見中隨境混活,這不能怪初學不向上,實是我們的最大羞愧!

建立道場作育僧材的唯一宗旨,是在對於佛陀與古德的行徑、思想要接得上去,傳得下來。據現勢看,簡直是接不去上,傳不下來,這是個最嚴重的問題。我們還能顢頇地在這現勢中拖下去嗎?

中國佛教缺乏一個新的中心,這個中心必須比丘們來建立。新中心是從有規模的道場中出現的。「全梵行」的善知識是主持道場與樹立規模的必要人物,這現在肯定是誰很難說,但我們相信:由知識而進為善知識;由善知識而進為全梵行的善知識,現在中國的大德中不無其人。我們應該懇請這樣的人發大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