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教與一般宗教不同的地方:一般宗教偏重歸宿觀念,而佛教特重開展精神。雖然佛教有時也講歸宿,但這是不離於開展的歸宿,或是開展前的預備,與一般宗教偏重歸宿觀念根本不同。

印度的婆羅門教,西洋的一神教,都是偏重歸宿觀念的宗教。婆羅門的修行目的——復歸於梵,一神教的信仰希望——永生。覺得這個世界浮脆、齷齪、詭詐、罪惡,沒有值得留念的地方。另一世界——梵天、天國,卻是永固、清淨、真實、善美,是最理想的安身立命處。這是婆羅門教與一神教的共同宗旨。不滿現實,傾向理想;不滿人間,求生天國,這是一般人必有的情緒。虛浮短促的人生,生活在變遷痛苦的世間,對這人生,對這世間,不生起迫切的感觸,深刻的警悟,讓這人生在這世間上蒙昧地虛生浪死,理性高尚的人類,絕不甘心。

神教者的勸人離人間、生天國,確有為人類謀求歸宿的心念。他們的世界觀:天國、人間、地(煉)獄,不生天國,則墮地獄。因此,他們對人間總存著厭離否定的觀念,對天國卻存著欣求肯定的觀念。這樣的世界觀,與中國文化重視現實界比起來,多了(天國)一層(中國人對地獄也有隱約彷彿的觀念,這多少與佛教有關),與佛教的世界觀比起來,卻太小了(佛教的世界觀包括橫豎兩面,塵剎無盡)。把這個世界看得太窄狹、太罪惡,除開生到天國去,就別無涉足的餘地了。這樣的歸宿觀,完全是退縮性的。

重視現實界是對的,把它看成太窄狹、太罪惡,就有問題了。從一神教所產生的文化思想,它的特點:博愛救世,這是值得發揚的。由於祂的根本觀念——歸宿天國,影響到人類的開闊發展;由此就知道西方文化為什麼到近世才發達的了。直到現在,西方人的歸宿觀念還是很濃厚的。我覺得特別強訓歸宿觀念的宗教,總不免墮入自私的窠臼中。儘管現在西方文化這樣昌明,而他們的政治偉人對世界所表現的種種,畢竟掙不脫自私心。這也難怪,因為神教者的歸宿觀念,多少總帶著自私性的。在反奴役、反極權的今天,西方人要緊握著世界的普徧友誼,必得先從自私心中掙脫出來!

中國文化原來帶著極濃厚的宗教氣味,但並沒有直接地產生出宗教來(約漢魏已前說)。一般宗教莫不著重事天、事神、事鬼、事物等,信徒們就以所事奉的對象作為自己精神祈的依賴——歸宿。中國文化中,像儒家的「畏天」,道家的「法天」,墨家的「敬天」,看來都似乎與天有關,但中國人希求生天的觀念卻不發達。西方人把上帝看成巍巍無比的神,而中國人則把祂看作上古的皇帝。西方宗教總是著重天上,以天國為歸宿,中國文化總是著重現實,以人間為重點。中國一向重視農業文明,因此,中國人的心理特別重視田園、土地,養成靠地吃飯的觀念。

中國人究竟談不談歸宿呢?依我看,中國人歸宿於地比歸宿於天的觀念強得多,如「九泉相見」,「冥冥九泉室,漫漫長夜台」,這是代表著中國人歸宿於地的證明。從古書上看,顏子死作地下「修文郎」,包公死作「閻羅王」,這有兩點含意:一、正直為神,二、表示中國人是以地為歸宿的。因此,我聯想到中國人的希望總是寄託在地上,在子孫身上,在廬墓上。西方人的希望總是寄託在天上,在神前,在永生。中國人不重視生天,這正顯示出中國文化的特色。

然再進一層看中國文化,其實也並不以地為歸宿的。中國(本位)文化的最高觀念——「與天地參」,「德配天地」,「天人合一」。中國的聖哲們,總歡喜說「宇宙是一大天地,人生是一小天地」,把天覆地載的大德總想從個人的精神與意願中表現出來,聖格完成了,就自然德配天地。這種涵天蓋地的氣象,西方宗教文化是沒有的。中國本位文化——儒家,是不講歸宿於天或地的,只著眼於天地之間的「人」,「過化存神」,是儒家對這個人間的永恆的精神昭示。他們重此界而不談他方,重現在而不詳未來,因此,其開展精神是有限的。

拿西方宗教文化和中國文化比較起來,無疑的中國文化是著重人生的,這與佛法重視人間的見解相近。

前面說過,佛教有時也講歸宿的,但這是佛教的方便。這個苦痛熱惱的迫人世界,確有許多人討厭它,歸宿於天吧?覺得不究竟;歸宿於地吧?覺得太渺茫,不找一個歸宿處吧?總覺得這個人生太空虛了。稱為萬物之靈的人類,對歸宿問題,總要費一番思量的。

歸宿,是求得自我的依止處,我愛,是執著自我的強烈的情意。以自我愛為中心的人類,沒有一個不想求得美滿的歸宿處。外道所最重視的「神我」、「真我」,都執著他可以趣入涅槃——以涅槃為歸宿處。這雖是幻想,但實際上是作歸宿打算。妄執自我(靈魂)歸宿於天,歸宿於地,趣入涅槃,其實還是在六道輪迴中。輪迴,是由惑、業造成的,斷除輪迴,始能解脫生死。專仗自力斷除生死,一般人無此膽魄,不斷輪迴,又墮在茫茫無際的苦海中,這實是困惑人類的一大難題。

諸佛菩薩以大悲願力造成種種淨土,就是為著解決這難題的。一般往生淨土的人,大都不曾了脫生死的(約未能斷除生死業因說)。不過避免了定律式的輪迴,因此雖未斷除生死業因,而卻能不受輪迴生死的痛苦。修學淨土的人特別多,動機就在避免娑婆世界的輪迴苦惱,而淨土法門的特點,在於雖未斷除生死業因,而卻能永遠在安樂中修學佛法。這樣看,淨土法門,比那外教的妄執自我歸宿於天,歸宿於地,或歸宿涅槃,而結果還墮在輸迥中受苦,真不知超勝若干倍了!

佛菩薩以同行同願建設種種淨土,是為著求生淨土者得到長期安定的修學處所,絕不是單讓我們去享樂的。「不違本願,迴入娑婆」,這是淨土宗的核心思想。所以我說佛教的往生淨土,雖似乎也講歸宿,但這是開展前的預備,與一般宗教絕對不同。

談到歸宿,不單人類是這樣,就是小動物也相同,不過人類顯得特別著重。一簇簇的螞蟻,出窠覓獲到食物,還是一簇簇的搬回原窠。一隻狗子,早晨放出去,晚上還是跑回來,牠為的是要吃要睡啊。動物有其蠢動性,也有其安著性,蠢動倦了,就自然會求安著處,這是天性如此的。人類也是這樣,一個人離開家庭或國家多年了,念國懷家的觀念,總是在腦海中縈迴著。俗語說:「千里思鄉,萬里思國」,這是「落葉歸根」的觀念。有的哲學家這樣說:「我生活在自己的心中」,他把自己在哲學中所體認到的最高理境,作為自己的安心處;換句話說,就是歸宿到他所體認到的最高理境中去。

動物與人類,對他(牠)所處的環境,所體解的環境,薰習成爛熟的戀著性。一離開他(牠)的環境,一撇開他的環境,身心就霎時感到空洞無著。動物所涉及的環境那麼小,人類所體認的理境那麼窄,此外,他(牠)們就都覺得是生疏的了。因此,就必然會退縮到舊的環境或理境中去。這如蝸牛的觸角向外伸展時,一碰到障礙物,就立刻縮進去一樣。推開一層看,一個人的理境高了,他就覺得自己所見超乎一切之上,自己想歸宿到這理境中去,也想教人一同歸宿到裏面去。這雖然也能使人的身心獲得暫時的棲止處,但不究竟,或竟是危險的。

從動物與人的活動說:動物的活動——蠢動,談不到什麼開展性;人類的活動——發動,總多少帶著開展性。意志昂藏抱負闊大的人,當他邁向創造之途時,一種剛毅的氣概,著實表現出開展的精神。把這種精神堅持下去,盡此形壽總不會頹唐下來。諸葛亮的「鞠躬盡瘁,死而後已」,就是此種精神的堅持。死而後已,表現出請葛亮的「藎臣」人格。

從另一面看,死而後已的精神是有限的,死而不已的精神才是無限的。佛教的開展精神,全從死而不已中見出。死而不已,就必得再來——受生,生死雖極痛苦,然而一切善根福德,卻必須在生死中始能成就。大乘法不急於教人了生死,只是教人在生死中如何把握人生,如何把應做的事情做好了。生死是不容易了的,若不先充實自己的福慧善根(無貪、無嗔、無癡,信、進、念、定、慧),是決定了不了的。

聲聞行者不重願欲(永遠而崇高的希望),把願欲偏重於愛欲,看作滋潤生死的助力,要了生死,絕不能有願欲(與「四如意足」中的「欲」不同)。聲聞的灰身泯智,受到大乘的嚴重彈斥,全由於他們的悲願太薄。但聲聞了生死,證涅槃,雖近於一般的歸宿觀念,但絕不相同,只是契合於無量無邊的法性而已。「滅無所至」,是個最好的說明。據法華經等說,聲聞雖入無餘涅槃,還是要到他方佛國行菩薩道,圓成佛果的。這雖是「會三歸一」的思想,卻說明了聲聞道也具足開展的精神,還是要進向利他的無邊行程。

菩薩道的特點:一、特重願欲;二、以凡夫身,發菩提心,行菩薩道,直趨佛果。菩薩雖然志在成佛,但絕不急求成佛,而只是以度脫眾生為無窮的志業。縱然福慧圓滿,證得無上菩提,依然以佛身行菩薩道,方便善巧當然更具足了。「無住涅槃」,表現出佛陀度化無盡的宏願。「虛空有盡,我願無窮」;「眾生度盡,方成菩提」,這證明菩薩是怎樣的重視悲願。願是離不開欲的,偉大的願力,必須要有熱烈而崇高的希望去推進它,方能使理想變成事實。

初發心的菩薩,對世間應做的事業,每苦於無力做成它,被自己的悲心所驅使,又不得不想做成它,這只有求三寶加被,發宏深悲願,依願力確確實實地去做,決定會做成的。學佛,就是學做事,把世間事業,用佛法的心理做成它,世間事就變為佛事了。許多學佛的,一做起事來,還是專用世俗(中的私執)心(理)做世間事,甚至同佛法做事,也同樣的用世俗心來做。這樣,真俗便永遠隔絕了,那裡會體認到佛法的真理哩!真正學佛的,必須要用佛法的心理做世間事,切不可用世俗心做世間事,當然更不可用它做佛法的事了。菩薩行者,對眼前的事,只要是自己應做的,都看作自身應盡的責任。熱烈而崇高的願欲心,配合著純潔而切實的責任感,便會奮勇精進實踐菩薩道的。

我們面對著的現實——事與境,與這相對的是理與心,修學佛法,就是要從相對的事理心境中去了解一切。事與境是外在的,理與心是內在的。因事究理,從理明事;由境引心,以心緣境;這構成彼此的相關性。事是人類所表現的各種行為,理是說明事的所以然,心是人格的主體,境是讓這人格表現或善或惡的場所;這四者真是廣大精微,而且錯綜複雜得難以言喻的。解一切理,作一切事,觀眾生心性,涉無量境,菩薩的「道種智」,即以此為基。菩薩的生命觀是無盡的,世界觀是無邊的,福德觀是無量的,因此,他的開展精神也是無限的。大悲、大智、大願、大行,都從這無限的開展精神中完成。

如偏重歸宿,就障礙開展;所以大乘佛法不重歸宿,而特重開展。不離開展而歸宿,所以住於無住涅槃,盡未來際,利樂有情。現在的佛教徒,動則受到社會上消極自私等譏笑,這實由我們的開展精神太差所致。從萎靡中驀地振起,抖擻出開展精神,佛教方能推展到社會上去,引起社會人們的重視。

這裏,要特別說明一點,中國學佛的,都抱著先了生死(極少數例外),後度眾生的觀念(小乘的回小果向大,也是如此),這樣做確是很穩健的,不過偏於歸宿了。從方等經看,菩薩凡夫初發大願時,很少有先了生死(初發大乘心的,應該知生死苦而不極厭,知涅槃樂而不偏欣),後度眾生的記載。反之,卻是先在生死中度眾生,漸得了悲願力,定慧力,生死便不了自了。在生死中度生,在生死中了生死,這是佛法的究竟道。

我們要實行菩薩道,在生死中,只要不造增長惡趣生死的苦因——惡業,只造增上的勝因——善業,這樣雖然被生死繫縛著(約初發菩提心說),而卻能在生死中大展身手,廣積福慧,普利有情。我們要這樣想;沒有聽聞佛法的,還知道應該做個頂天立地的完人,聽聞佛法的人,更應當做個空(不依)天絕(不傍)地,不依不傍,(只著眼於人間的正常緣起)的大丈夫。如果明知因情(愛)執重而可能造成將來的墮落,但不肯著力將它轉化為悲心、智心,這真是因噎廢食。

學佛,必須抱著福慧的人生觀,以福利人,以慧淨己。以福利人,則能不厭有情;以慧淨己,則能不著情欲,始能真的不忘世間,救度世間。「血沸波騰掀大海,情空氣壯蓋長空」,大乘行者要具足這種勇健氣,從勤勇中發展出大悲心來,始能立大志,救眾生。

我們現在應特別警覺的:自唐宋迄今,一般學者,每當國運阽危之際,總多少歸咎於佛教,好像是由於佛教的消極自私的影響造成的。在我們看,這當然是錯到底的,但我們也得承認對國族有未盡之處。山林氣息太重的中國佛教,確曾引起士大夫們遯世獨善的風氣,(其中固然也有受到了儒家「不得志,則獨善其身」的影響),這種觀念形成——求歸宿。現在有人說:「佛家歸於常、樂、我、淨的涅槃世界」,也覺得佛教是只求歸宿的,其實常、樂、我、淨,是約佛陀圓證平等法性,所顯現的無邊功德說,而並非以此為歸宿的。中國佛教似乎太著重歸宿,因此引起許多人的誤解,要糾正這種誤解,惟有從事實上表現出開展精神。「為償多劫願,浩蕩赴前程」,這是菩薩行者開展精神的表徵。

從苦難中向前做去,從忍辱中擴展德量,精神氣概便會時常奮發起來。大乘人要以愚不可及的忠誠堅毅精神,做人所不願做、不敢做的事。不受時空的限礙,盡未來,徧法界,把緊著一個大念頭——發大願,悲眾生,護正法。從無限的苦難中激起無限的願行,以無限的開展精神完成這無限願行。以真理化世的人,往往是受盡一切苦難的人,正因為肯得受一切苦難,人類才減輕許多痛苦。

一個國家和世界,如少有肯為大眾受苦的人,那麼,這個國家和世界便都沉淪在苦海中了。怕受罪苦的人,總是把罪苦推在他人身上。把罪苦從他人身上拉到自己身上來;並勸導那些肯得擔受罪苦的,去消弭人類的罪苦,這個世界受苦的人才得減少。要減輕人類的罪苦,就要我們肯得替人類擔受罪苦,這是最崇高的道德行。畏避罪苦,與菩薩道就絕了緣。在苦難的熬煉中受得住,站得穩,做得真,這才有資格學菩薩行。

把生死看作汨沒自己的苦海,便再也不肯在生死中立足了;如果把它看作成就自己道業的道場,就不會對它生畏避心了。譬如善於游泳的人,在洶湧的波濤中翻覆衝擊,非但不會溺死,而且練成高度的游泳技術。把自己看成是個(時時)發心,有作為的凡夫,肯定著生死汨沒不了我,從生死中了得緣起無我,便不會為著「我」在生死中受苦而發愁了。學佛,要覺得自己的心境一天開闊一天,從開闊中擴展願力,從願力中鼓起上進心,前進心,心中充滿著光明希望,臉上就流露出正大氣概來。

把自家的心溺在私欲裏,心境就一天萎縮一天,再也不會開闊起來。這像掛在風頭的蘿蔔一樣,只有一天乾癟一天,再也不會保持著它的新鮮豐滿的形態了。佛教的興衰,與我們所抱的做人觀念有最密切的關係:抱著世俗的凡夫觀念,縱然種點有漏善業,這根本沒有大作用;抱著出世的聲聞觀念,雖然證得無餘涅槃,這也不能普濟眾生;抱著世出世間平等一如的菩薩觀念,不畏生死,不貪塵欲,這才是上求下化的大乘精神。

學佛不從悲、智、願、行著手、著力、著眼、著心,沒有不疲怠下來的。這種人,談不上聲聞觀念與菩薩觀念的,完全是一腔世俗凡夫氣。我們耍盡力減輕世俗凡夫觀念,但不可否定聲聞觀念(涅槃是佛教的根本義之一,別當論說),更應該把握著菩薩觀念。「盡其在我」、「捨己為人」、「任重道遠」,非菩薩精神不克做到。

據大乘經說,他方世界的佛陀,稱讚娑婆世界的菩薩「小身辦大事」。的確,娑婆世界菩薩的特殊偉大處,不在色相莊嚴,而在願力的廣大宏深。經上總是教人由信而起願行,從信願行中實踐道德,增長智慧。那些不重願行,而只希冀獲得美滿色相,這顯然不合大乘經的宗旨。智度論說:娑婆眾生以三事稱勝,勇猛、記憶、梵行。勇猛是剛健精神的表現,記憶是啟發智慧的作用,梵行是道德的心行。這三者,是娑婆人類的特徵,也可說是美德。我們既然具備著這三種特徵與美德,就必得把它充分發揮出來,切不可辜負它。

大乘法特重以人生行菩薩道,而且要發心在這個世界行菩薩道,這顯示菩薩絕不棄人類(包括一切有情),忘世間。悲心是從現實的痛苦中激起的,用現實方法解決現實痛苦,這是人類對菩薩行者的根本要求。佛法只是盡心盡力的向現實中求解決問題,絕不像一般人碰到沒法解決的問題,就以「天命」「天運」來搪塞了事,「過此以往,天也,非人之所能為也」,而佛法卻特別重視人為。

一切從有情說起,特別從人說起,這是佛法的基本態度。志大而行實,由近而致遠,不存僥倖心,不帶浮滑氣,一步步的踏實做下去,我們的善根便日日在增長中,器量便日日在開展中。有無窮的希望,才有無限的開展精神,菩薩的偉大處,就在於他有無窮的希望。具足高度正常的無窮希望的菩薩行者,始終振起剛健勇毅的精神,掀起溫和熱烈的情緒,向人間最苦難處邁進著。

開展的障礙——灰心,沒有發菩提心的,遭到無情的打擊,最易於灰心。發了菩提心的,則把它視為助道的增上緣,便不會灰心了。不作灰心想,不說灰心話,不做灰心事,學佛要抱緊著這個觀念。尤其是佛教大德們!灰心漢永遠行不得菩薩道。經不起刺激而便灰心起來,是世間第一弱者。菩薩徧解無量法性法相,但從不知道灰心,所以能勤勇無間地普度眾生。存著灰心觀念做一切事,只能勉強在做,絕不會做得好。灰心,是毀滅一切的開始;悲心,是成就一切的開始。用悲心替代灰心,才顯得出菩薩的偉大德量來。

在這時,我們要具足獨自興發的精神,才能不落入枯寂沉悶的心境中。惟有用獨自興發的精神來激勵自己,促進自己,才能著力去開展,才能走上新的光明的前途!

民國四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寫於福嚴精舍